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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教育缺什么,为什么中国教育面临今天这样状态

03月17日 编辑 39baob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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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墨, 我最近一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中国的教育到底缺什么?这个问题真值得反省。中国教育最缺什么,为什么中国教育面临今天这样状态?我们也看到中国教育多少有所成就,也培养了很多人才,这其实是所有国家都能做到的,另一方面,从切身感受来看,中国教育问题重重,好像每走一步都是非常艰难。为什么会这么难,哪些因素在阻碍着我们的思维阻碍着我们改革的进程,有哪些现象是我们每天生活中所面临的,哪些问题是我苦苦思索又不能解决的?我的看法,体制问题是阻碍我们的改革的最大问题,这也就是我们从事具体教育需要思考的。

我首先感觉到就像今天这样的老师的读书会,非常开朗,非常愉快,非常轻松,非常自由,我爱读什么就读什么,我读了什么,我就交流什么,只有这种自由,才有快乐,没这样的话,就没有快乐。我们的教育最缺的恰恰就是这种快乐。我们的孩子,上小学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背弃幼儿园的学习、生活、方式,进小学需要过渡。我一个朋友的孩子,我去他那儿,孩子读小学刚几天,和我谈他的感觉,他说读小学真让我烦啊!我真想读幼儿园去,想重新回去。

但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重新回去,我人的教育之所以不快乐,就因为有太多的规范,太多的要求,使得这快乐无法实现。我们的小学教育有缺陷,按照教育的本意来说学校就是允许人犯错误地方,只要它不是犯原则性、法律不允许的错误,包括孩子犯错误,允许我们老师偶尔也会犯错误,要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学校要有这样一种文化来成全人的发展。但是我们很多学校规范孩子的条条框框太多,具体的要求太多,订出很多的条例,但给予孩子自主的空间让他感受到童年美妙的时刻太少。

有一个例子:湖北省黄冈某高级中学一个学生,考上北大以后,在网上贴的一个帖子,回忆高中三年生活,这帖引起非常大反响-- 我的地狱生活 。到底什么生活呢?记者就到了黄冈这所学校,它的学生不是能不能考上大学的问题,而是80%能考上大学重点,它参加奥林匹克竞赛也是屡屡获得金牌,湖北省保送生大约三十名,这所学校大约占了一半,可是这所学校毕业出来的优秀生说他过得是地狱一样的生活。记者去调查,发现它跟其它学校区别不大,惟一不同的就是它的考试,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其中还有阶段性考试,它最关键的考试是省质检考试后自己出的不对外的称为黄冈密卷,就像江湖秘笈,这是金庸笔下小说才有的,现在不少出版社都在出这样的黄冈试卷,只要一标上黄冈二字就很值钱。80年代北京海滨区特别厉害,这几年是黄冈。记者问了老师,老师认为他们是真正的素质教育,高考成绩很好,参加奥林匹克竞赛成绩也很好,保送学生特别多,但为什么学生的反差这么大呢?这样的教育引起我们很多老师的反省,我们教育中缺少快乐。

去年我看到《中国教育报》上有一篇关于读书的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其中讲美国一所学校的校长,为了刺激孩子读书,就给孩子们许下心愿,说你要是能够把图书馆所有的书读完的话,我就要当众亲吻一只小猪,孩子们好奇心是很大的,被刺激了,所以全校的学生不分昼夜地读,果然在规定时间内把所存的书都读完,读完以后,那位校长就在学校的操场上举行了非常隆重的亲吻小猪的仪式。他从隔壁大学的畜牧系借了一只小猪,你想想那时候孩子们的笑声,和小猪的挣扎时发出的吱吱的叫声,也许就成了孩子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如果说,学生受的教育是这样的一种教育,我想可能对他的一生成长都要好些,如果正好相反的,都是非常粗暴,非常压抑的,令人恐惧的,就会对他一生的整个精神生活产生影响。所以在我看来,我们要改变我们的课堂,真正地要为人的一生奠定基础的话,首先要让孩子感受到这种读书的快乐,更多地让他有自由选择的空间,给予更多的自由、更多的自主选择,也许这样成长起来的整个状态就不太一样。这是我们教育所要求的一个纬度。

第二个纬度就是平等,这个也是我们教育需要一直反省的。我们今天很多老师在课堂上谈到反思,我们要在平等意义上来反思,那就是我们和学生相处的时候,是不是真正由衷的对他表达出一种善意呢?是不是处处尊重维护他的人格尊严,哪怕是要批评教育他的时候,也考虑到他的精神承受力,这是我们教育需要自我审问的东西,也是我们应试教育这样一个背景之下,被忽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基础教育就是要为未来培养合格的公民,特别是为未来社会,民主、开放这样的生存环境,培养一个有平等意识的人。在我们的社会里面,一切都被等级化了,无论走到什么场合,都被等级化了。

在我的教育随笔中就记录着这么一个案例,我女儿在福州读书已换了三所小学了,她读一年级的那所小学,有一天她回来很得意,她告诉我,爸爸你知道世界上最小的官是什么吗?我说我不知道,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她很得意地说,我们老师今天刚刚选出来,就是每一桌都有一个桌长,这真是谁都想不出来,这背后反映我们老师根深蒂固的权力意识。老师任命的那位班长很可能就是班上最像班主任的,从管理的角度最像她,她需要这样一种状态。

从任何的角度来看中国要真正地能走向开放,走向民主,这种平等意识都极其重要。我在80年代那时候看电影,有一点感受特别深,看外国的电影跟看中国的电影不一样,中国的电影是从传统的角色来看,它总是不同的人包括相貌、精神面貌就决定了不同的角色,国外电影特别不同的就是有些人不一定担任什么职务,但也非常有个性,说话有一种气宇轩昂的感觉,但在我们这儿,你职务越小,这人就越卑微,发出的声音就越渺小,一切都等级化,一切都符号化。

在我们的课堂里,我们的学生是不是也被等级化、符号化?也被不断地渺小化了呢?这渺小的结果、不平等的结果就使得人的心态不能健康,正如雅斯贝尔斯说的,我们的不平等的教育就培养两种类型的人,一种就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另一种就是胆大妄为的狂妄之徒,很难培养出正常心态的人,能够理直气壮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样一种健康的人。

这也是我们教育所缺乏的。

第三种缺乏的是尊重,对学生由衷的尊重、善意,这种尊重的本质就是把人的各种的差异缩小,无论这人是否聪明,还是愚昧,甚至要尊重一个人智力处于某种落后的状态。我们能不能真正地尊重那样的人,无论他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把他看成一个自足的生命体,因这个生命也是有意义而尊重他,哪怕他犯错误,哪怕他有很多与我们日常规范相矛盾的,哪怕他有时候不给我们老师面子,是不是能真正地、由衷地尊重他?我觉得这是考验教师的一个很重要的尺度。

我熟悉的一个实验老师,他就提出一个非常鲜明的观点,在课堂上要让每一个学生都有勇气站起来,要让站起来的人都有尊严地坐下来。我觉得有尊严地坐下来太难了,有时公开课有很多人来听课,我们老师是是能由衷地、真正地尊重一个回答错误甚至出洋相的学生,太难了。我的教育随笔曾经记录了福州一所学校一个老师的作法,他在课堂上是很尊重学生,公开课很尊重学生,回答错了,不要紧,坐下来想一想再回答,实际上因为这些回答是错的,坐下来的学生是不再有机会了,他再举手也不会被叫到了。更糟糕的还不是这个,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每个孩子都被打了十个巴掌, 记住不要再给我丢脸 。苏霍姆斯基说过,一个学生如果一辈子没有遇到一个好老师,他就是一个潜在的罪犯,如果他遇到好老师,他坏都坏不到哪儿去,因为他灵魂得到启迪,人格得到一种尊重,这种尊重有时会改变人的一生,而且它的影响也是非常深远的。所以孩子成绩很差还不可怕,更可怕的是这孩子对自己一生没有信心,他们课堂上没有赢得应得的那份尊严,这才是真正的可怕,人要从这样的一种自卑的状态里挣脱了来太难了。

所以我经常想一个老师要有一种底线意识,什么事情我们能做?什么事情我们是绝对不能做的?哪怕我们教的学生考零分,我们自己备受指责,我们也不能去强行地扭曲他,这就是我们绝对不能做的。你把考0分的学生通过拷打提高20分你说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考0分,他还感到很自如,他还能过集体生活,他还能和同学来往,他还能从其他方面可以满足,他还有其它的本领,他不感到耻辱,但是如果你让他在课堂上感到到痛不欲生,有个地缝都想钻下去,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成长好呢?所以对教育来说这种底线意识我们应该有。我们现在各种各样的孩子都有,各种各样的状态都有,我们不要操之过急,更不能铤而走险,不能为了某一点功利的目标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我觉得对教师来说,他做的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让人耻辱一生。

第四就是宽容,我们的教育一直缺乏宽容,这种宽容就表现在对一个人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有不同的行为方式,有不同的智力发展水平,有不同的家庭背景,有不同的价值观,有不同的精神追求,我们能有一种宽容的、开放的这样一种心态。我们要树立一个信念,就是我不能改变谁,谁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应该是他自主选择,自由成长的结果,不是任何人改变他,不断扭曲他的成果。像80年代穿喇叭裤,穿花衣裳,烫头发,不得了,现在看看,什么都没感觉。

我去永春师范讲课,非常惊讶地发现女孩子穿得皮鞋尖得不得了,我从来没见过,我问是不是刚流行,她们说是,我们都是代表着最流行的前沿的,他们说两个月后就会流行到福州了,听说福州现在也有人穿这种鞋子,这是一种生活方式,不要惊讶。我们不要管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包括儿童的基本规范。比如说上课有时动一动,交头接耳五上,偶尔做些小动作,实际上都是生命的本能的需要,你让孩子从小就变成一个木头人,那么的听话,守规矩,实际上也是扭曲人的本性。有个孩子写到,他需要什么样的课堂,他希望课堂有盆景,课堂里有宠物,课堂里有音响,课堂里能扭扭屁股。这是他的希望,也是我们课堂里所看不到的。我们的教师常常这么想,学生这么多,我们做不到,很多事情做不到。

上次我从电视里看到美国的课堂,在课堂里养着一只兔子,非常自由,在教室里跑来跑去,我看了就发了一通感慨,要是我们班级里有兔子早就被关在笼子里了,怎么能允许他带到学校去呢?就如上次一所学校做的一个电视节目,我首先对这节目提出质疑,把篮球带进课堂,很多学校都不允许把篮球带到学校,带进课堂,规定这样做,这样的规定完全是从管理者的角度出发的。但是作为教育来说,有另外一个角度,就是生命本能的需要,生命应该走那样一个美好的历程,当然们不可能一步到位,但对我们来说需要有这种意识。我今天看不惯你染得很红的头发,我们就保持沉默,允许别人有这种权利,不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因素而进行干涉,说不定哪天我们大家都染了头发甚至可能我们国家每个领导人也都染了头发。所以我们要有一个开放的心态。我想老师应该更多地从正面精神而不是对行为进行强制性的干涉。

第五个方面就是我们缺乏一种批判、反省、自由这样一种态度。我记得我曾在你们学校讲课的时候,也讲到这一点,我那天举了个例子,教材里有个英雄的故事,给我的感受非常难受,不是孩子需要,而是硬要把英雄的形象塞进孩子的脑子里,我们更多的应该让孩子自己去发现英雄,自己去认识英雄,肯定英雄,把英雄真正变成我们的榜样,而不是教材里强加给我们的。我们上课时很少能听到老师问孩子们对课文有什么样不同的意见,有什么想法。我们的教育很少有这样的价值向度。

上次我和几位校长一起评课的时候,我们都特别强调课堂要真正给孩子们留下足够的对教材提出审问和独立思考这样的时间,包括新课程观念里面也提出要超越课本,老师要开发文本,要创造性地使用课程,如果没有怀疑,没有批判,你从哪里来的创新?就像杨振宁说的,中国的学生最大的特点是善于从教材中从现成的材料中找答案,不善于提出自己的思考,不善于标新立异,独树一帜。因为我们的教育一直没有倡导这样的一种文化,甚至还可以说我们在回避,以至恐惧这种新文化,没有自由,人就不敢怀疑,没有怀疑又何来创造呢?所有教育的道理其实都浅易的很,现在却要从头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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