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可以。算是郁达夫的代表作了,传达出的心境气氛俱有很强的时代感,但下字却不尖新不作态,手法底子都老实得很,这在大家而言更为难得。
贴诗。
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
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这首诗出名在颔联,以其浪宕自许而常为文青称道,古龙的《猎鹰镖局》里也有所引用。名士气颇足,尤其对句,简直满身杨改之,一脸段正淳。
但其实,颔联这两句并不是以张狂见佳的。其真正的好处实在于能以破发之力一嗓子叫出来,却欲尽未尽时能拖出一分若有若无的哭腔来作尾音来开启后文。比晁补之水龙吟幽幽的那句“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纵樽前痛饮,狂歌似旧,情难依旧"至斯而终,要更见手腕和细节。
近体诗讲起承转合,这首诗做得很规矩。起句明白如话,承句顺接说如何假成真,转句从个人回到世事以为佐证佯狂的背景,合句最终落到国事和忧闷上回照全章。
首联无多可说,颔联片语说罢,颈联可说之处在于近体的基本功:对仗和用典。
劫数东南天作孽,字字铿锵沉扎,尤其后三字如钉子定定敲下,带有颇激越的情绪,那么到对句若依然刻锐,就难免如两把梳齿对篦,总要失了些胶合。
郁氏的鸡鸣风雨海扬尘,便非常稳地避开了上句的锋芒。
风雨和扬尘,均是朗阔的意象,不加一字情绪,仿佛墨笔直泼,但却和上句有很好的语境承接。
承接用巧即在典。鸡鸣风雨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海扬尘则自是麻姑沧桑三见的典。但这里连用二典,却皆只铺意象,不加任何人工设色(没说郑风,没提麻姑,一切和人文社会有关的字眼全部隐去,只法自然),便可不动声色地把前句的激荡尽然接过,再以典故自身的气氛来铺开后文的沧桑慨喟,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就是作手应有的基本功了。
至于尾联我倒并不看好。说帝秦处还是戟指味带了出来,情绪余力没完全缷开。仿佛一招使老了一些,最终收势身段不稳了。
但这却是爱国斗士应该有的失误。也是应该被原谅的失误。
总的来说,这首诗踏踏实实。虽力透纸背,却不见棱见角,是郭靖缺三掌后自行补全的降龙十八掌,行走江湖傍身足矣;但也因为有些太板,吞吐之力略不自如,于是终于不是乔峰的降龙十八掌。
我觉得,这么说不屈他。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