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戈 课程教材研究所， 1950 年，教育部和出版总署共同成立了一个专门编写出版中小学国家统编教材的机构 人民教育出版社（简称 人教社 ）。为了编好国家通用教科书，新中国成立初期，在党中央、政务院大力支持下，人教社从全国各地选调了一批优秀教材编辑、著名学科专家和一线名师，开展了 协同攻关 和 教材会战 。其中，从事小学语文统编教材编写工作的五位儿童文学家与众不同、引人注目：一是众所周知的著名教育家、出版家、文学家叶圣陶，他是人教社第一任社长、总编辑（1950 1971），主要领导审定包括中小学语文课本在内的各科教材；二是来自西北军政委员会教育部编审室的第一任小学语文编辑室（简称 小语室 ） 主任（1951 1954） 刘御； 三是曾活跃于旧上海教育出版和教材界、最早来人教社工作并从总编室（1950 1954） 调到小语室（1954 1958）的老编辑计志中；四是从教育部教学指导司调入人教社（1953 1995） 直至退休的陆静山；五是从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副社长奉调至京在小语室做编辑（1954 1957） 的陈伯吹。他们五位都是儿童文学作家

，新中国成立前发表过许多儿童作品，也都办过儿童报纸或期刊；他们还都曾经编写过小学语文教材，均对儿童教育学有专长，对编撰适合孩子阅读的读物颇有造诣，因此在新中国多套统编小学语文教材的编写、审定和出版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儿童文学与小学语文分别属于文学和教育两个脉系，但二者却有着天然的 血缘 关系： 它们有相同的服务对象 儿童，有着相似的功能 学习语言和人文教育，因此熟悉儿童文学在小学语文教材编写中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不仅如此，作为小学语文教材的编写者，还要善于从儿童的角度出发、以儿童的心灵去体会儿童看的课本。鉴于叶圣陶和陈伯吹大家都比较了解，这里仅简要介绍新中国之初人教社小语室另外三位擅长儿童文学创作、具有童心的编辑 刘御、计志中和陆静山

，这样不仅可以让大家认识小学语文统编教材开拓者的不凡之处，而且对于新时期小学语文教材和儿童读物的组织编写工作，也有着启发和借鉴意义。

一、刘御

刘御（1912 1988），云南省临沧人，自幼入私塾读书，后进城入县高小。1928 年就读于昆明东陆大学附中，在《新缅宁》上发表过散文和小说。1930 年赴上海求学于有名的立达学园，并加入了 中国互济会 和共青团。后因团的活动有所暴露，于次年被学校开除。为维持生活起见，刘御写了一些诗发表，其中有儿童诗。如《丰年》（1931）以一个孩子的所见所感，反映了当时 谷贱伤农 的现实，可比叶圣陶的著名短篇《多收了三五斗》：

姜老爷，来催租。王老板，来讨账。保长来抽捐，甲长来要粮，保卫团里来派饷。没有办法想

，只好贱卖粮。 一卖卖个精打光。精打光，饿肚肠。饿肚肠，走四方 大哥当长工，二哥进工厂，爹爹卖零活，妈妈给人洗衣裳。咱家咱家要革命，要把黑暗一扫光。

1934 年，刘御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 继续革命活动，在 一二 九 学生运动时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且与谷景生、谷牧三人组成北平左联党组。在此期间，写了《语文论战之发端及其开展》等文，也发表了一些诗歌，如《月光曲》《越思越想越生气》等。其中后篇是以一位少年车夫的口气写的，展现了两个不同的阶级和生活，成为那一时期不可多得的佳作：大少爷，你的身材比我高。大小姐，我的年纪比你小。我拉车，你坐车。我这里热汗淌， 你那里好风凉。咱们都是娘养的，为什么苦苦乐乐命不齐！ 难道说，你们的骨头多几根？难道说，我的四肢五官不如人？左想想，没道理！右想想，没道理！我越思越想越生气！

1936年5 月刘御被捕，与薄一波等61 人被关在一个监狱里。他出狱后一度赴日本东京躲避。抗战全面爆发后，他奔赴延安进入陕北公学学习，并创建了一个诗歌团体 战歌社 。后被分配到陕甘宁边区教育厅编审室工作

，在徐特立手下主要从事教科书的编写工作，著有《时事讲话》《生活指导》等。1944 年冬，作为编审室副主任的刘御，接受一个新任务，为陕甘宁边区小学生重新编写语文和常识课本。为此，他经常到学校和学生当中去，熟悉和了解他的服务对象，撰写了《我对陕甘宁边区抗战期间三部初小汉语课本的认识》（1945）等文。他说： 要更多地了解儿童，并在课本中多有一点儿童文学的成分，以期使孩子们读起来有趣些， 教育的效果更好一些。 据此，刘御编写了供陕甘宁边区三年制初小用、新华书店发行的《初小国语》（6 册，1946）以及《初小常识》（6 册， 1946）等，并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许多的创新和妙招（详见刘御：《从儿童教育到儿童文学》， 载《我和儿童文学》，少年儿童出版社1980）。

同时，他还与董纯才一道办过一张报纸叫《边区儿童》（见刘御：《解放区第一张儿童报》

， 载《刘御教育文集》，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 年），并继续创作大量诗歌尤其是儿歌，如《边区少先队进行曲》（1940）等，结集出版有《陕北情歌》（1939）、《新歌谣》（1940）、《边区儿童的故事》（1940）、《儿童歌谣》（1941） 等。其中不少是供小学生课外阅读的儿童读物。如《小英雄》一诗写一个 少说话，多做事 的劳动小英雄，人物刻画得很形象：李有娃，年纪小，去摘棉花不弯腰。眼儿明，手儿快，过来过去真轻巧。少说话，多做事，一会摘了一大包。和大人，比一比，有娃不比大人少。你叫他，小英雄，有娃听了低头笑。刘御还有一首虽然并不是为儿童写的，但颇受儿童欢迎的小诗，这就是《小脚苦》：宝塔山，高又高，张三娶个李姣姣。人也好，品也好，可惜一双小脚像辣椒。地不会种， 水不能挑；走路风摆腰，怕过独木桥；想回娘家怕路远，想走亲戚叹山高。

大西北解放后，刘御担任西北军政委员会教育部编审室副主任。1951 年8 月，他作为 特邀专家 出席了全国第一次初等教育会议。这次会议提出从1952 年起

，五年内小学改为五年一贯制，要求负责全国通用教材编写出版的人教社尽快完成五年制小学全套新课本的编写工作。会议结束，刘御就留在人教社担任语文组组长（1951 年 9 月，接宋云彬）。不久，语文组分成小学、中学两部，他又改任小语室主任，主要负责五年一贯制小语课本的编写工作， 与朱文叔等合作编写了《小学课本语文》（人教社1952），并在《人民教育》等杂志上发表了《对初中语文课本第一册思想内容的几点意见》《谈谈小学语文课本第一册的思想内容和教学要求》《介绍小学语文课本第一册形式方面的五个特点》《再谈小学语文课本第一册的思想内容和教学要求》《在改进小学语文教学座谈会上的发言》《难道可以这样对待调查材料吗？》等文章。这套教材可以说是新中国自编的小学语文统编教材的开端，尽管其寿命不长，但影响不小 引发了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场关于语文教材问题的争论。这次争论从1952 年7 月开始

， 持续了几年。一方是以1952 年主要编写者刘御为代表，另一方是以曾多年在商务印书馆从事小语教材编写工作的时任教育部小学教育司司长吴研因为代表，借助《人民教育》杂志为阵地而展开，史称 刘吴之争 。双方争论火药味很浓，最后演变成刘吴二人的意气之争。为了澄清问题，教育部委托专人（李之乾、鲍永瑞、张新民）进行调查，并作出结论：吴研因批评小学语文课本 所引用的统计材料是不全面的、不科学的，况且以多数意见来断定课本的优缺点也不见得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刘御如因此而拒绝批评、不考虑批评意见，也是不正确的 （见《人民教育》1957 年第9 期）。可以说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此事结论之前，刘御因身体一直不大好主动要求离京，于1955 年6 月被调往家乡云南工作了，曾任昆明师范学院副院长、党委书记， 中国作家协会云南分会党组书记、副主席，云南教育学院院长，云南教育学会副会长，云南省中小学语文教学研究会名誉会长等职。 文革 期间

，曾因属薄一波 六十一人案件 之一员而长居底层，因此也写了不少年的申诉书。在云南工作时，刘御将创作精力主要用于儿童文学上，与儿童教育和教材的关系则逐渐疏远。他编写出版的诗集有《小青蛙》（少年儿童出版社1955）、《延安短歌》（上海文艺出版社1959）、《红山茶》（云南人民出版社1964）、《鸟兽草木儿歌一百首》（新蕾出版社1985），还发表了《从儿童教育到儿童文学》《读书与作文》《日记与作文》《从苏联小学语文课本的质和量看我们的小学语文课本》《北平文艺青年救国会的建立及其前后新文学史料》《语文论战之发端及其开展》等文章，后收录到《刘御教育文集》（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中。1988 年刘御在昆明因病去世，终年76 岁。

最近，在国家统编教材《义务教育教科书 语文》一年级上册中幼儿教育m.smtxjs.

，收录了刘御的一篇儿歌《小白兔》：小白兔，穿皮袄， 耳朵长，尾巴小。三瓣嘴，胡子翘， 一动一动总在笑。

二、计志中

计志中（1889 1971），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同里镇人，是人教社1950 年成立时第一批到任的编辑，先后在总编室和小学语文编辑室工作，直至退休，为人教社初创时期的编辑业务管理以及第一套真正自编的通用教材《小学课本语文》及其教学参考书的编写工作作出了贡献。计志中早年在家乡就读中小学，江苏师范学堂（苏州）毕业后在吴江和上海等地学校从事教学工作。1915 至1916 年间，在商务印书馆 单级教授讲习社 进修，并获优等奖。1920 年，应聘任上海 宁波旅沪同乡会第三公学 校务主任（即校长）。

1921 年，计志中进入商务印书馆 编译所国文部 （教科书编辑部）工作，先后与郑振铎、茅盾、叶圣陶、周建人等人共事。这里人才济济、学术氛围浓厚，编写出版的教科书、工具书以及学术著作和文学作品也是最有名的。计志中在此工作近十年，做了不少事：

一是为商务印书馆 儿童文学丛书 和 小学生文库 编写了4 部15 册畅销的儿童文学作品。如《儿童剧本》（6 册

，与徐半梅合编，1922）、《 儿 童 谜 语 》（4 册，1923）、《 儿歌》（ 上下册，1933）、《笑话》（3 册， 与徐半梅合编，1935）等。1921 年由商务印书馆推出的 儿童文学丛书 ，以小学中高年级和初中学生为对象，包括各种体裁的儿童文学作品，是中国出版界最早推出的一套儿童文学丛书，很受儿童欢迎。其中《儿童剧本》和《儿童谜语》也曾多次重版，可见其畅销。1933 年，商务印书馆适应形势和白话文需要，又对《谜语》四册进行删选和修订，缩编成《儿童谜语》二册， 重新编入 小学生文库 第一集 出版。《儿童谜语》是一部谜语集锦，图文并茂，词句优美， 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内容生活化，主要以日常生活中常见或常用的东西为主，读起来趣味盎然。如：

小小巧巧，随侬过桥；落水不湿，火烧不焦。 （影子）

远望好像一个圈幼儿教育m.smtxjs.

，半个人湿来半个干。 （桥）

空中一鸟，须用线牵牢；不怕大风吹，只怕细雨飘。 （风筝）

麻布衣裳白夹里，桃红衬衫白身体。 （花生）

小时头发白，老来头发黑；无事戴帽子， 有事要秃头。 （毛笔）

一个黑种人，跳进洗浴盆；愈洗愈不净， 长人变矮人。 （墨）

小学生文库 是20 世纪30 年代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一套文库性质的小学生读物，王云五主编，汇集了近两百位教育家、文学家及各领域专家，涵盖自然、社会、文化、生活等方方面面， 总共45 类500 册，当时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其中计志中编的《笑话》是一本非常有趣的笑话集锦，内容以孩子们日常生活以及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为主，贴近孩子们的生活，真实生动， 幽默诙谐，再现了孩子们的童真、童趣，很适合少年儿童阅读。《儿歌》收录了民国时期创作和整理的儿童诗和儿歌作品近百首，语言生动活泼，音韵和谐，朗朗上口，画面有趣，具有寓教于乐的意义